2016年1月15日 星期五

[寫詩] 選舉

2016.01.15

選舉

雨落在冷漠的街上
我騎著老摩托車
一布袋的選舉用具
蹲在踏墊
轟轟的引擎聲
像一頭猛虎在草原奔馳

冷風獵獵
催油門的指節
隱隱刺痛
我在冷漠的街上
繞啊繞啊
錯綜的圍牆
我找不到可以進去的門

想像明天
想像每個人排隊
安靜地將自己
放進神聖的票匭
就像是在情人的抽屜
放了一本
愛的自傳
時間就從翻開書籤的那頁開始

我在冷漠的街上
繞啊繞啊
我騎著老摩托車
一布袋的選舉用具
在踏墊上蹲著
轟轟的引擎聲
我找不到可以進去的門

2016年1月13日 星期三

[雜感] 電影《Pulp Fiction》觀後速記

2016.01.27


電影《Pulp Fiction》一開始即是對於片名的說文解字;分別將pulp及fiction兩個字釋義,也定調了電影充滿血漿及荒謬倒糊成一團的群像喜劇。我並不想刻意去解讀電影中是否存在著宗教意涵、權力位階或是小人物對於人生的迷茫及困頓;這其實是一部好看、好笑、刺激的電影。電影充斥著昆丁風格的速度感及直接,死亡在昆汀作品裡頭永遠都是這麼地快速且不拖泥帶水,劇情的運轉非常順暢,利用三段看似獨立的故事,將三個彼此相關又不太有關的巧妙的連接,建構出一個電影世界中的日常空間。這樣的日常非常接近現實,彷彿就是在跟真實生活中各種的荒唐糗事競賽,突顯出人在情感與生活中不如我們所想像那般理性邏輯。


《Pulp Fiction》中有許多關於「相信」的情節插入在故事裡頭;如朱斯與文生討論馬沙是否因為女友被人腳底按摩而殺人、朱斯與文生對於神蹟的爭辯,將人腦內思想運轉的層次加深,進到人的主觀概念對於客觀事實的主宰及再詮釋,同時也回應人為什麼會去觀看(走進)一個故事(虛構)。昆汀有意惡整觀眾對於電影敘事的習慣,他將一個應該非常嚴肅的概念核心用了如此低級好笑的方式呈現,甚至拼接了許多別的電影的元素再進行肢解。這些引人哄堂大笑的哏,又從人物情感的反差及壓抑制造出感覺瞬間的陡降,產生突兀、錯愕。這也印證了一部好的喜劇片,是一部足以反應「人性」多重面相的電影,它不單單只是利用陳套的橋段及無意義的破壞扭曲,而是透過敘事中邏輯的斷裂,刺破包裝理性的謊言表象,讓人們看見自我內在最真實荒唐的樣貌。對我來說,這是最為誠實的電影,那些帶有偏見、歧視等各種人心裡最直接的感受(哪有人心裡不帶有誤解、盲目、刻版印象),卻建構出一個客觀的主體,讓看電影的人進到電影,進到自己的內心,去相信自己看見了甚麼。

2016年1月11日 星期一

[雜感] 電影《The Revenant》觀後速記

2016.01.11

《The Revenant》是一部非常龐大架構的電影。在整個故事背後有一個很深的歷史脈絡,牽涉到文明與原始的討論及思辨,也使得故事放置在冰天雪地的荒原之中,更凸顯出其衝突調性。故事的主角葛萊斯是一個非常尷尬的腳色,一方面他曾經與原住民生活過,對於荒原的各勢力的分布及環境瞭若指掌;然而,他本身的血統及身分又代表了入侵的西方文明。這樣的安排使得當腳色被各方遺棄的同時,彷彿被拋擲至最為邊緣的處境,他成了一個孤獨的個體,失去了群體障蔽及保護,將自身所有的一切全暴露於世界中,直接面對毫不留情的傷害及磨難。電影並沒有著墨於歷史背景太多,導演將所有的重點放在葛萊斯對抗自身的傷痛及整個危險至極的環境。為了回到營地向拋棄他並殺了他兒子的同伴報復,即便拖著殘破不堪的身體,也不斷地向前移動,並一次又一次地將自己置於更危險的境地(所有的移動都為生存而行,卻更深入危機之中)。電影全採自然光及長鏡頭拍攝,讓整部電影的影像存於近乎紀錄般的旁觀視角,而這樣的旁觀中的理性疏離,也襯托出荒原世界中的冷冽及殘酷,而其專注於腳色的畫面又讓觀影者的思緒進入到不同於外在的精神世界,在主角與亡妻的回憶畫面交錯下,人的情感被含蓄地包藏在極端破損卻尚有一息的靈魂之中,形成一股光環勾勒出人的存在,將「人」的概念從自然之中獨立出來。


可惜的是,《The Revenant》並不完美,在劇情的編排上,讓我感覺到部分些許冗贅、分配不均。特別是最後的復仇大戰,利用短短的篇幅製造劇情的高潮,又迅速收尾,使得故事的前半對於後半部的節奏及氣氛有明顯的落差;與費茲羅傑最後的血肉模糊的搏鬥,不但無法呈現出前段與灰熊身貼身的搏命纏鬥的驚險及刺激,反而流於灑狗血、好萊塢式的陳套演出。另外,對於葛萊斯的背景也沒有描述得非常清楚,使得葛萊斯的情感脈絡,有一種模糊不清的感覺。當我嘗試著想去了解其立場而拉出的矛盾,這樣的尖銳碰撞元素卻帶給我一種不確定的、朦朦朧朧的含糊,也使得葛萊斯的情感張力減弱了幾分。然而,我卻非常喜歡電影中表達出生命某種面貌及圖像,在其高遠綿長的鏡頭,緩緩地帶過其各種對照及衝突,那種生命的痛楚及無力,反射到我的思考及感官之中,卻也同時感受身而為人一種對於苦難的掙扎力道,對於生命必須前行的旺盛能量。當葛萊斯赤裸著身子從馬的屍體走了出來,從死亡走出的新生,彷彿預告了另一個生命意識的形成,這也影響了最後葛萊斯如看待自己的復仇,也重新思考了自己的情感與生命的意義。

2016年1月7日 星期四

[雜感] 《A Most Violent Year》觀後速記

2106.01.07


《A Most Violent Year》以一名新崛起的石油公司老闆為軸心,描繪了1980年代美國資本世界的圖像。故事從年輕的Abel(非傳統白人)計畫擴張公司開始,接二連三遭受莫名其妙的威脅攻擊,使其擴張計畫陷入膠著停滯,又因Abel堅持以完全合法的手段進行其計畫,整個計畫一度瀕臨終止的危機。電影全片以黃綠色調構築出近乎墨西哥毒品電影般的墮落腐敗的紐約,與Abel的野心及堅持,相互呼應,將人的情感推入了慾望所形成的漩渦。然而,電影的企圖並不止於描述Abel內心的欲望的掙扎,從片名A Most Violent Year來看,導演欲透過外在與內在的交錯,將一時間性的、空間性的氛圍置入電影中與Abel個人對照、連結。在此設計架構上,把一個時代、一個空間中人對於金錢的想望、夢想的建構及野心的擴張,拉大到一個社會性的影響及狀態。回到片名中暴力一詞,並非單單指涉片中因商業目的加諸於他者的脅迫及傷害,而是那個心中膨脹的慾望,最終將瓦解身而為人的信念。這樣的慾望及想望,也並非單單只是個人的執念,這背後隱藏著一個社會及大環境的影響──移民者對於美國的想像、對於自身未來的期待。這些潛在對資本文化體的投射及想像,無意識地強化了資本世界的遊戲規則及秩序,而那些屬於自己原先的柔軟,不知不覺被自己捨棄、遺忘,最後消失。

在片中最後,被子彈打穿的油桶緩緩流出黑色的燃油,對比雪地上屍體流出鮮紅的血,讓我想起進入職場後那個不斷擠壓我的力量,催促著我盡快抹去那些屬於個人的一切,以披上名為現實的社會化外衣。我曾有數度鬆懈而迷失了自己,就像是在一片迷霧中遺忘了自己手中的地圖,盲目地跟隨人群向前。我不知道現在的自己究竟回來了沒有,我只能在選擇的時刻,提醒自己,看一眼手中的地圖,想想自己曾走過的路徑。

2016年1月6日 星期三

[雜感] 《Songs from the Second Floor》觀後速記

2016.01.06


《Songs from the Second Floor》是一部奇妙的電影,它擺脫了一般我們對劇情片以劇情聚焦於特定人物展開的線性敘事,以一個末日色調的城市空間,鋪成出一整個時空中,人的心靈圖像。透過外在現實的困頓,表達出瑞典社會中存在於各個階層的問題。然而,電影並不甘於著眼於環境與人之間的關係,而更深入個人內心的焦灼及與自己外在身分對內在靈魂造成的恐慌。短短的一小時三十八分鐘內,洛伊安德森導演將一個錯綜複雜的複數人性狀態,以數個有趣的鏡頭(鏡頭可能互相有關連,有可能無關),專注凝視人類的荒謬,將生命中的困局瞬間引爆,讓人在科科笑後,心中又不由自主地嘆了一聲長長的無奈。

很可惜的是,我對於瑞典的社會狀況及風土民情很不熟悉,以至有些笑/悲哏並沒辦法完全融入,某些可能帶有屬地特色的意涵無法真實地感受反射到我的意識之中,僅能停留在淺層的、世界性的共有想像,去理解電影中各種荒唐的人類行為。但這部電影還是給了我很多不一樣的想法,關於故事的描寫,關於人物之間的那些種種看似好笑的互動,在導演奇異且細膩的觀察之下,完整地切開生命某種蒼白樣貌及質地。

2016年1月4日 星期一

[雜感] 《Kumiko, The Treasure Hunter》觀後速記

2016.01.04

「Solitude is just fancy loneliness. 」

剛剛看了《Kumiko, The Treasure Hunter》,我超愛這部電影,用一個非常簡單的故事,優雅地將人的心靈世界具象成一幅幅美麗殘酷的風景,將生命狀態以奇幻般風格地帶出其特有的悲傷質地。故事主要描述一個來自東京的女子,因為看了柯恩兄弟的電影《Fargo》,出發前去找那個被搶匪埋在公路邊的寶藏。這部電影開頭利用了《Fargo》的片頭畫面:This is a true story,開啟了久美子的故事。整部電影充滿著奇異的童話色彩,久美子總是披著一件紅色的外套,在藍綠色光調和的城市中生活走動,最後飛到一片荒蕪冰冷雪白的異國,在寒風中堅信地向他的標的前進。


有時候我常想,我為什麼這麼堅持著要繼續看書、寫字?從我意識到自己在做這件事以來,周遭的人並不是真的那麼支持我做這件事,也很難理解一個理工科系的人,為什麼要每天不務正業地看很多書看很多電影寫一些不怎麼樣的文章,卻不好好花時間充實自己的本分工作。他們認為我應該早點畢業,有個好工作,然後結婚生子,並熱愛自己的工作,積極於追求「進步」,以便早日高升爬到一個受人尊敬的位置。老實說,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堅持做些非常沒用的事,每寫一篇文章,世界也沒有變得更好,自己也沒有變得更優秀(反而變得更小了)。但我還是想寫,就好像有某種能量支撐著自己,你不這麼做,這條命就要垮了,你必須要相信這個全世界最沒用的事是有用的,你必須相信自己變得更與眾不同(當你在公司、學校看到那些白癡同事或同學總是講著膚淺的話題而自以為已經飛越某個山頭看到一整個峽谷的美麗風景的優越感),就像是久美子那樣相信著,總有一天我們會看見某個金光閃閃的時刻,你會知道自己的堅持從來沒有錯過。

2016年1月3日 星期日

[雜感]《The Sting》、《Once Upon a Time in America》觀後速記

2016.01.03

1.

今年看的第一部電影是1973年的老片《The Sting》。這是一部劇情緊湊好看的商業劇情片,兩個小時的影像幾乎沒有一絲浪費,電影中出場的人物、對話及元素幾乎都非常的精實且緊密,彷彿電影本身就像是電影中精心設計的騙局。電影中有許多橋段呈現於虛實游移不定的狀態(導演只揭開出一部分騙局的幕後操作,另一部分把觀眾也設計進騙局),使得觀眾慢慢地陷入情節,思考、辨認電影敘事的意圖,直到最後導演的公開,才讓人恍然大悟。電影中,我最有感觸的一個橋段是康夫對虎克說:「逝者已矣,報復是笨人的行為。我行騙了三十年,才領悟這個道理。」虎克則反問康夫為何行騙,康夫則回答道:「這一切很值得,不是嗎?」這也將原先以虎克為了替路德報仇而行騙的敘事核心,轉化至以如何安排精密騙術為主軸的電影。這樣的表現令電影獲得更大的討論空間,不再限縮於一個功能性、物質性的意義,更進一步擴及到對於自身的精神層面的滿足。

2.

今年的第二部電影是1984年的老片《Once Upon a Time in America》,一共251分鐘的片長,看到眼睛差點脫窗(大概也是我看過最長的電影)。這部經典黑幫電影與《教父三部曲》最大的不同點,便是電影一開始的敘事起點在麵條在鴉片館吸食鴉片,配合電話鈴聲,開始展開回到過去即穿越未來的敘事。電影最後回到麵條在鴉片館吸完鴉片後的微笑,讓整部電影的故事陷入一種迷幻虛無的美感,彷彿那些過去與即將到來的美好,都覆上一種溫暖又朦朧的色調,那些情緒與記憶也更為的平靜及富有詩意。對我來說,如果《教父三部曲》是一個精密調控,展現出一黑幫家族的歷史故事,《Once Upon a Time in America》則是一部描寫關於黑幫的長詩;無論是多明尼克在麵條懷中死去前對麵條說的:「我滑了一跤」,還是黛博拉在倉庫內朗誦《雅各書》以表達自己對麵條的愛,都讓電影存有一種浪漫的情調,也跳脫出傳統黑幫電影的拚殺及算計,而以人物的情感,架構了整個美國20年代及60年代的社會氛圍轉變。對我來說,《Once Upon a Time in America》不單單只是把以一部黑幫電影來回應美國的歷史,更重要的是,它讓我在這個綿長的黑幫故事,看見了人的情感流動;他並不是只有表層的冷酷,而是在每個人的內心中,都有一個慾望及夢想,這些慾望及夢想構築了某個未來的圖像,也同時崩毀了某一現實中的鏈結。在這部電影中,我不會想去評斷每個腳色的對錯,而是感受那個存在的當下,他們確實是以一個人的身分,在這塊荒蕪的土地掙扎而存活的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