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2月4日 星期四

[雜感] 電影《Birdman》觀後感

2016.02.04

在阿利安卓·崗札雷·伊納利圖完成死亡三部曲(《Amores perros》、《21 Grams》及《Babel》,其中《Babel》獲得多項大獎)後,又推出了另一部作品《Birdman》。《Birdman》將阿利安卓的導演生涯推到了最高峰,奪得第87屆奧斯卡金像獎最佳電影的殊榮。不同於前作死亡三部曲以數個看似無關卻彼此連接的故事,交織作巨大的群像世界,以多個面向視角滲透複合個體組成的複雜社會及情感網絡,《Birdman》以數個長鏡頭貼身拍攝,形成一固定的線性流動的時間空間;這樣的拍攝手法模仿了舞臺劇的封閉空間的特質,將整部電影封鎖入連綿鏡頭之中,儘管場景不斷變化,然而凝視的目光始終沒有脫離斷裂,透過經歷共感的錯覺,《Birdman》架構了故事中的台前台後以及腳色內在的靈魂風景。

電影中以一個故事去包裹了一個故事,過氣的英雄電影演員雷根‧湯普森,為了東山再起,以美國作家瑞蒙卡佛的短篇小說《What We Talk About When We Talk About Love》為原形改編成舞台劇。這齣舞台劇卻多災多難,從各項經費及票房的壓力到預演前演員受傷,補上的演員又非常失控,不僅搞砸了第一次的預演,同時又偷走了雷根的版面;同時雷根又必須面對自己與女兒的疏離、與前妻之間的關係以及女友為其冷落的不滿,種種亂七八糟的不斷壓在雷根身上,使得他內心那股低沉嘶啞又具有穿透力的迷之音在他耳邊反覆響起,彷彿那個拍攝電影《鳥人》的雷根陰魂不散地催逼著他的慾望,渴望愛、渴望成名、渴望控制自己所身處的環境及世界。電影在「一鏡到底」的剪接下,穿插了各種虛幻想像的畫面,使得電影本身呈現一種虛實交錯,將人的內在透過舞台的各種事件貫穿入雷根的內心及焦慮,這些情緒又反饋到雷根的想像,形成各種介入真實的想像,成為內在與外在之間的對話及碰撞,更靠近由雷根意志所主導的舞台劇意識。


故事成了電影非常重要的一個元素,除了作為電影主架構的舞台劇外,故事本身內在精神便是虛構,這樣的虛構是從人內在的想像所形成,想像又從外在的經驗所形塑而成,也因此故事本身及待有某種程度上的虛幻色彩外,又同時兼具寫實的本質,也因此電影中的「故事」及存在著與電影內在空間所形成的現實有某種程度的互動關係。導演將這樣的互動關係,透過演員的各種焦慮,如麥克對於自我存在的焦慮,他無法在現實中展現出真實的自我,僅僅只能透過演出,將日常壓抑的性格暴發,完整地將自己釋放出來。當他面對雷根的女兒珊的真心話大冒險時刻,他永遠不敢選擇大冒險,他總是躲在話語的背後,恐懼自己的付諸行動所形成的真實。這些演員的情感雖不等於雷根本身的情緒,但卻同時與雷根的感情,依附在舞台劇上。當舞台劇不斷地講求真實,甚至達到逼近現實的真實(電影的道具都必須是真的,甚至連血及子彈都必須是真的),舞台劇外對於人與人之間互動的虛假,則成了另一種荒謬的對照,彷彿那些原先我們認定的虛假是相對於現實的虛假,我們期待在故事中所看到的,是人內在最真實直接的演繹。舞台劇已經不再是單純的舞台劇了,它包含了各種人的慾望在裡頭,而這些慾望及最後的展現,其實也成了一個錨定存在的自我認同,在最後一幕雷根的搏命演出,雷根將他的真實內心及衝突帶上了舞台,而這樣的真實同時也被劇評所認可,認為這是一部難能可貴的「真實」、真誠的戲劇。

存在的本身樣貌究竟是甚麼?當電影把舞台劇架構在現實中的同時,外在的目光匯集,並不單單只存在於舞台劇本身;而是從多元的、數位化的外界,連接到舞台背後的各種面目展現,無論是twitter影片的人氣點擊,facebook形成人與外界的對外網絡,彷彿這些新時代的社交網站重新建構了新的舞台樣貌(人的各種展現),大量的表象資訊湧入人的視覺,所有的資訊處理也變得更加地爆炸及快速,那些最直接的感官刺激成了去脈絡化的演出,卻又依附在舞台劇本身,帶動了舞台劇票房的熱銷。雷根在聚集的高壓中與自我內在的聲音對話、思考,連帶的想像又讓自我超脫出目光的擠壓。在電影中,當觀眾看見雷根於大樓間飛翔,想像科技大戰發生在紐約,那種壓抑於心中的困頓及痛苦才真正地被釋放出來,那也是唯一鏡頭沒有緊盯著雷根的時刻,整個畫面以寬闊的構圖舒展,製造了片刻生命的喘息。回到對於自我存在的提問,電影所展現的便是把一個人內在外在的情感及接收強制內縮入雷根及其舞台劇中,透過對於自我的控制,卻又突顯出控制的困難,而這些衝突直接反擊到雷根的慾望,那種對於自我的掌握及確立開始動搖,自我與他者間無法恆常穩定,對於那樣的焦慮不斷地提升,最終導致對自我把握的放逐,將自己放置在虛幻無所不能的想像之中,自由自在地調整生命的圖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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