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2月1日 星期二

[雜感] 電影《旺角卡門》觀後感

2015.11.29


昨天看了旺角卡門,終於把王家衛的電影都看過一遍以上。


旺角卡門對我來說是一個很孤獨的故事,基本上故事中三個主要腳色,華仔、烏蠅及阿娥,雖彼此有情感的流動,及對彼此的關懷,然而那樣的愛始終自溺於自己的想像。華仔始終無法放下自己的小弟烏蠅,每當烏蠅闖了禍,他總是安靜地躲到電話前,始終躲避著阿娥的目光,最後又匆匆地離開大嶼山。而烏蠅始終只想證明自己的存在,他渾身帶刺,拼命地對抗外在社會,在別人還沒攻擊自己前,先攻擊對手,儘管一次又一次被打得鼻青臉腫,對他來說,這是面子,他要證明自己獨當一面的力量,離開華仔庇護的愛。阿娥因為看病而寄居表哥華仔的家,陪著華仔走過失戀的苦,默默地幫華仔收拾凌亂的家(又或是華仔凌亂的內在),最後離開也只能在華仔的心裡,默默地藏了一只玻璃杯。儘管華仔最後找到了玻璃杯,他最終還是放不下牽掛的小弟,一次又一次地離開阿娥,而阿娥也只能一次又一次地等待。在故事中每個人都是孤獨的,這樣的孤獨並沒有辦法被愛所撫平,那樣的孤獨存在於對自我的感受,華仔和烏蠅都拚了命地用自己的方式去證明自己的存在,用自己的想像去建構自己的未來。他們渾身帶刺,用最激烈的方式,去面對那個不斷侵擾他們的世界。而阿娥永遠只是等待,他是最安靜、最柔軟的情感,他沒辦法對華仔說愛,也無法去牽掛住華仔,他對華仔的愛毋寧是最為安靜且無力的,他知道他無法綁住華仔一瞬間砸毀所有玻璃杯的能量,他永遠回眸,在漸漸下降的鐵捲門,等待華仔渾身是傷地歸來。


旺角卡門大概是王家衛電影中最接近傳統敘事型態的電影,他的故事並沒有像自己往後的作品那般,使用自己慣常的步調,去描述自己所感受的世界及愛。旺角卡門用了一個很典型的黑道電影的模式,大哥、小弟及永遠等待的女人,來構築出香港當時街頭的械鬥及廝殺。然而,在這樣典型的敘事框架,王家衛塑造了非典型的黑道英雄而去逼近浪蕩子們內心的掙扎。電影中華仔並不像教父中的柯里昂,是個雄霸一方的老大,他只是個領過安家費,沒錢只能在街頭靠拳頭打混的小混混,他只能靠著比別人狠而活著;也因次,原先一無所有的華仔跟烏蠅一樣,他們彼此相依,彼此靠著拳頭在街頭討日子。一直到阿娥的出現,使得華仔有了牽掛,兩人之間的關係才出現衝突。在所謂的愛的兩難中,華仔一次又一次地離開阿娥去解救烏蠅,但他總是跟烏蠅爭執,又一次渾身是傷地回到阿娥的身邊,在這樣的對於自身選擇的辯證之中,華仔始終難全自己的情感,他始終無法捨棄過去的自己(烏蠅),去迎向未來(阿娥),他被困在自己的過去,而無法前進,他無法否定自己一路走來的傷痕,他始終活在自溺的迴圈之中,他的愛找不到出口。


對我來說,這樣的故事是迷人的(儘管我更愛後來王家衛獨自特有的敘事節奏),導演的敘事標的並不同於傳統香港的黑幫電影,而是回歸到一個身而為人的掙扎及矛盾,以突顯出某種生活態樣的真實面貌。對於傳統的英雄形象,也做了一次翻轉及突破。王家衛真實地去凸顯人的處境,及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中那一絲緊張及掙扎,在他者與自己、未來與過去的拉扯間,辯證著人本身的存在究竟為何?這也不禁讓我聯想到,1988年的香港,尚未回歸,是否整體的社會氛圍也存在著一種矛盾掙扎不確定感?對自我認同的歸屬,而在這樣的飄泊及不確定中,他們對於前向未來的諸多思量,便更顯得更加的猶疑其惶惶不安?對照現今的台灣,我們總是渴望從某種面向去找到自己的認同及存在感受,我們拼命去塑造一個個假想的敵人,針對所有的侵略(如菲律賓、中國或韓國)表現張牙舞爪,卻始終找不到自我的定位及認同,也無法回應自己該前往的未來。我們始終活在一個維持現況的尷尬狀態,就像是華仔,始終夾在江湖及愛之間,進退兩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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